金灿荣：为什么美国反共最厉害 由于它价值观很脆弱

迩来，美国政府频频对中国“脱手”，打压、刺激中国的力度越来越强。但与此同时，其内部问题也在不停涌现。观察者网就美国现状专访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金灿荣，请他就如何看待美国以及处置惩罚以后的中美关系谈谈看法。以下为采访内容。

观察者网：金教授您好。最近的中美关系不平静，先有美国强行关闭中国驻休斯敦总领馆，后有对TikTok的极限施压，敲诈勒索。您认为在这些事件给中国民众带来生理打击之后，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当下的美国以及中美关系？

金灿荣：最近确实产生了许多事情。在如许的配景下，中国社会感到恼怒，如何应对自然就成了一个研究重点。但是作为学者，思量时事与对策的同时另有一个使命，就是拓展视野，跳出以往的偏见，把对美国的研究和中美关系的研究进一步深化。这么做的利益之一就是帮助我们在外交层面上看得更远，提升外交的质量。另一个利益就是可能会对中美关系走出汗青困境提供一些新思绪。长期来讲，对如何建构新型大国关系和制止修昔底德悲剧都有利益。我现在认为，我们已往对美研究可能照旧有一些问题。

许多人，包括许多学者都认为自己很相识美国，然而应该讲，我们对美国的熟悉照旧不敷的。为什么？由于我们中国人之前打仗到的美国事一个比力乐成的美国，而彼时的中国正利益在汗青的低点，政治、经济、社会、文化都受到重创，而美国作为一个新兴国度，出发点就很高，它开国不久就开始工业化。另外，其时的美国和欧洲不太一样。那时欧洲正处在顶峰，打造殖民主义，外交上不可一世。而美国其时的全球战略重点是搞门罗主义，巩固对美洲的控制，以是对中国也比力客气。因此，在中美早期的来往中，美国给中国留下了的印象并不是特别糟糕。

中国的精英层从晚清到民国，对美国事比力仰视的。以是把它叫做“美国”嘛，日本叫米国对吧？我们把它叫“美国”，就是“美丽的帝国主义”。新中国领导人向来也是器重美国的。到了革新开放以来，中国的精英层对美国就更有好感。1979年中美建交以后，经贸关系、社会人文来往也全面睁开。由于中国的精英层在文革当中受打击，对中国的制度、文化产生了质疑，于是就出现了“河觞”一代，骨子里就有文化自卑。而美国在八、九十年代确实到达它汗青的顶峰，科技革命领先全球，暗斗又得到了胜利，海内抵牾也得到有用控制。正是由于汗青上两次中美的密切打仗交流都是美国在顶峰而中国相对非常落后，这就导致了我们对美国的认知可能是有局限的。

以是最近美国产生的一些变化让中国精英层里的一些人很不习惯。我们如果照旧根据汗青上对美国的印象去理解美国，是无法得出比力正确的结论的。

观察者网：那在您看来，抛去中美在汗青上那种巨大的发展落差给中国精英阶级戴上的“滤镜”，真实的美国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金灿荣：美国的困难把它许多的天性袒露出来，天性袒露出来的美国才是真正的美国。从学术角度来讲，正好是我们熟悉美国本质的时机。美国主要继承了英国的文化，而英国文化现实上是一种“海盗文化”——扩张性很强，进攻性很强，“匪性”很重——欧洲人登岸美洲的时候，明显那里有几万万印第安人，但在英国的法律体系内里，那里就叫“无主土地”，就是说在他们的法律内里全面落后于他们的土著就不是人，这是他们文化中本质上很残酷的一面。

除此之外，我在许多地方都讲过，就是西方社会科学本质上是西方人团体的汗青影象和经验的总结。因此，它服务于西方的现实，把近代西方崛起的缘故原由以科学的面目举行包装，有意识地淡化非法的身分，而突出科学、合理的方面。以是我们在学西方社会科学的时候，必须要有一种意识：西方社会科学实在不是一种纯科学，它有很强的政治功利性。我们革新开放以来基本上学的都是西方理论，尤其是美国理论。他们的理论包装得很好，但我们不应该忘了他们的理论还服务于他们的现实，关闭性是非常强的。如果意识不到这一点，那么你就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以是，如果我们从他们的迷信崇敬中跳出来，就会发明现实上他们已往走过的路是很残酷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是一个贯串始终的思想，扩张性与掠夺性非常强，以自我中心。东方这种“双赢”的思维他们也有，但很少。他们一直要获取绝对上风，连相对上风都不接受。如果熟悉到这一点，最近在中美两国之间产生的一系列事件就不会让你感到很惊讶了。

观察者网：以后随着形势越来越严肃，美国原来的那层包装可能会自我剥离得越来越多，那么我们所看到的真实一面可能就会越来越残酷。

金灿荣：对。美国总体来讲照旧年轻的国度。到本年的7月4号，它刚满244岁，我一直认为这个年龄多算了一点。这种算法把1776年作为美国的出发点，也就是美国发表《独立宣言》的那一年。实在这宣言只不外是52个奴隶主表达的一个愿望，那时候还不算开国。以是我认为今天意义上的美国现实上是1789年建立的，由于那一年才有了第一个有用的中央政府，选出第一个总统乔治·华盛顿。因此，美国本年的现实年龄是231岁，和中国汗青相比就相当于半个比力长的朝代，好比汉朝。

这么短的汗青带来了一个问题，就是美国对人性、以及人类汗青庞大性的理解是比力浮浅的。而美国又是移民国度，社会组成许多元，其内部凝聚力就有问题。现在的美国民族认同比力弱，主要是靠经济时机来吸引人。许多人去美国实在就是奔着经济时机去的。有些中国自由派知识分子说我崇敬、民主、自由、人权才去美国，但根据西方的尺度，信仰这些观点的国度有144个，有些照旧非洲的发展中国度，但他们不会去。因此他们所说的只是个噱头，他们真正崇敬的照旧美国的乐成、强权、以及经济时机。

凝聚力脆弱、人们很难团结，就给美国带来了挑战。我们可以看到，美国虽然多元，但是一旦遇到会威胁到它那一套白人新教文化为基础的基本价值观的思想时，就会歇斯底里地阻挡。相比欧洲国度，共产党运动和劳工运动在美国汗青上影响是比力小的，但美国却是西方国度中反共最厉害的，就是由于凝聚力弱，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很可能会动摇那一套美国的基本价值观。这部门是我们需要存眷的。

参议员约瑟夫·麦卡锡是二战竣事后美国的“反共”先锋 该图为美国广播公司YouTube视频截图

今天的美国面临五大问题，我简朴地将它们归纳为“上下”、“左右”、“黑白”、虚拟与实体经济、国际主义与本土主义。

“上下”抵牾是阶级抵牾，就是美国的精英层自私自利，不体贴民众，也不体贴国度前途。因此，现在下层民众去对上层的信托没有了。详细体现就是特朗普依赖着民粹派，对建制派非常反感，而建制派也是公然蔑视民众。

“左右”抵牾是说左右两派现在意识形态上的对立非常尖锐，其体现就是民主、共和两大党内部掌权者都是极度派，而不是温和派，以是政治妥协就很难。而民主政治是需要妥协的。原来美国人、英国人都很自豪，说我们有“英美式妥协”，但现在这种妥协很难再出现了。

“黑白”抵牾就是种族抵牾，“黑命贵”运动就反应了这种抵牾的突出。

另外，美国事一个资本家当道的国度，真正的决议者是资本集团。但现在美国的资本集团也破裂了，分成虚拟经济集团和实体经济集团，他们的利益是有冲突的。

而国际主义派和本土主义派之间也有抵牾。很善于国际化的资本集团会夸大拥抱世界市场，在全球赚钱，而国际上竞争力欠好的那些资本集团则夸大掩护主义和本土优先。

我以为这些抵牾单独拿出来看时没有上世纪三十年代、六十年代那么尖锐，但是加在一起以后情况就远远比那时候庞大。三十年代的美国有“上下”和“左右”之间的抵牾，但那时黑人被压得够呛，连抗议的意识都没有，以是种族抵牾反而不突出。那时也没什么虚拟经济的体现，以是没有和实体经济之间的抵牾，而国际主义和民族主义之间的抵牾也不突出。到了六十年代，“黑白”抵牾开始变得明显，但是我适才提到的末了两种抵牾也都没出现。

因此，虽然今天美国的一些抵牾不如从前尖锐，但它们现在纠结在一起，要全部解决实在比从前更难。

观察者网：那您认为这一系列错综庞大的抵牾泉源在于那里？

金灿荣：一部门缘故原由在技能层面，好比说科技发展让网络化期间到来，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随之出现了分野。这种是客观情况导致的变化。我重点想谈谈另外两个缘故原由：

一个是自由主义的流行。自由主义在哲学中也可以被称作“个体主义”，就是从个体的角度看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以及人与政府的关系。这种思想发展出的经济学就会夸大私人企业，并认为自觉形成的市场最有用率。而在政治上，个体主义哲学认为政府解决问题，但同时也带来问题，以是主张小政府，夸大社会的自主性。在文化层面，这种哲学主张小我私人英雄主义，阻挡团体主义。这些形成了一套完备的思想。

但是，人类的天性决定了人类是社会性的。英国完成了工业革命后，生产力有了很大提升，人类个体相对于自然和他人都变得比从前宁静。因此，英国就出现了现代自由主义，然后风靡了整个西方。现代自由主义确实带来了一些正面的影响，对人类进步是有利益的，但也带来了负面影响：竞争导致了贫富分化，在经济上体现为大危急。贫富分化与政治一联合导致了世界大战。以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西方国度搞了一段时间有社会主义性子的福利资本主义，让社会抵牾得到了很大缓解，但是经济效率降落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时，欧洲、美国和日本的市场都出现了一定水平的停滞，“新自由主义”应运而生，其标志就是1979年的“撒切尔革命”。新自由主义的特点就是特别喜爱资本、服务于资本。在我看来，它对美国社会产生了破坏。支持美国的有三鼎力大举量：资本、政府和民众。新自由主义使得资本的气力变得非常大，造成了这三者的失衡，酝酿了许多抵牾。

中国帝制时期的汗青有一个特点，就是周期循环。一般来说，新政府刚刚建立的时候都很小、很能干，也相对比力清廉，豪强的气力也很少。这个时候社会治理起来比力容易，税收不重，老黎民的生活也不错。但是，随着王朝变得稳定，一定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豪强，他们强盛到一定水平以后政府就拿不到他们的税收。另一方面，政府到了后期也会越来越痴肥，效率降落，对社会税收要求也变高。这时候，社会就面临着两股压迫的气力，一个是庞大的政府，另一个就是豪强。到社会无法蒙受的时候就会起义，将它们全部摧毁，再重新建立一套。从中国汗青的角度来看美国，美国也遭遇到了类似的困难。资本就相当于豪强，美国的政府也已经变得很庞大了。以是民众越来越困苦，抵牾就越来越多。这其中就有新自由主义带来的问题。

第二个让美国陷入困境的缘故原由是暗斗后的的政策错误。苏联把胜利送给了美国。但是美国的精英层普遍误认为是美国赢得了暗斗，于是他们变得很狂妄——对内，美国的精英层以种种革新的名义剥夺中产阶级的福利，在国际上，美国也体现得盛气凌人，以为全部事情都得根据他们的尺度来做。在美国决议者的眼中，俄罗斯就是个战败国，中国事仆人，体现出了一种种族优越感和阶级优越感。看待盟友，美国也从宽容漂亮变得非常吝啬，还要从他们那里搜索利益。

今天我们所见到的美国跟从前的美国在性格上就很不一样，从前的美国事很有远见的、乐意负担责任的、比力宽容漂亮，也很有幽默感。今天我们面临的是一个破裂和焦虑的美国。不仅云云，2016年美国人还选出了个商人总统特朗普。由于政治上没有人脉，以是他所用的人都是一些边沿化的人物，导致了他的团队很有“个性”，许多举动和政策思绪是脱离通例的。某种意义上讲，在一群不靠谱的人领导下增长了焦虑感的美国就变得很伤害。于是，我们中国很不幸地成了它国际上第一个压抑对象，如许中美抵牾就显得特别突出。

观察者网：面临如许的现状，我们中国应该如何应对？当我们重新熟悉美国时是否同时也应该重新熟悉自己，才能理顺当前的中美关系？

金灿荣：如何去熟悉今天的中国也是中美关系的研究者必须直面的一个问题。根据我的观察，中国的中美关系研究者大部门对海内情况不相识，而对中国理解不充实，研究的基本就不稳。

对于中国，我照旧要重复一个老观点：新中国不仅继承了我们5000年的文明，又有所逾越。逾越的部门主要是实现了工业化。我们中国很幸运，中国掌握的现代制造业的范围比一般的国度大许多，我们14亿人实现了工业化，这是前无昔人，而且非常可能后无来者的成绩。我以为相当多的人对此是没有熟悉的，甚至不屑于去熟悉，但现实上它是当今世界最紧张最巨大的事实。

新中国“一五”计划期间，第一批解放牌汽车试制乐成 图源自人民网

我的另一个关于中国的观点是如许的，中国虽然现在问题也挺多，但是如果横向比力，我以为中国至少在未来十年有四个相对上风：第一是政治稳定，这个远景应该是可以预期的，我们不会有太大的贫苦；第二，经济基础相对其他主要经济体照旧不错的；第三，我们的科技进步应该是大国内里最快的。第四，我们的军事气力进步也非常快。因此，虽然中美关系在可预见的未来都不会特别好，但是我们具备了这几个上风就不需要特别担心。

在此，我再增补一个指标，就是中国的外部情况总体可控。我在许多地方都讲过，中美关系肯定是很紧张的，可以说是中外洋交中第一紧张的双边关系。但是，中美关系不即是中外洋交的全部。

末了，我想要夸大的一点是，我们的对美政策要思量到中国的变化。我们国度进入革新开放已经四十多年了，成绩斐然。不仅让我们的综合国力和人民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也带来了思想和观点的多元，信息也不再被垄断。因此，我们的外交决议在海内受到的牵制就比从前大。如许一来，我们的外交决议层必须要注意到海内庞大的观点，而且尽量探求条约数。不能像从前那样，搞外交就是决议层说了算，忽略大众的观点。如果得不到海内坚强的政治支持，外交是走不远的。